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本文作者为创金合信基金首席经济学家魏凤春
上期首席视点指出,临近年底,投资者的情绪在进一步调整,叠加外部新的冲击的来临,年底前的市场又掀起了新的波澜。在新的波澜面前,积极地等待,谋定而后动是现实的策略。在剧烈的产业转型期,为解决政府工作重中之重的三农问题,在可预期的政策操作中,释放再多的制度红利都不算过分。
当投资者将视野聚焦于全球的AI竞争,憧憬产业脱胎换骨的场景时是极度乐观的,这是战略投资的结果。当转向内需时,投资者则显得有些悲观。在悲观与乐观之间,投资者将改变这一僵局的难题转嫁给了政策,当政策聚焦在更加长远的五年规划时,中国央行不降准降息的操作显然不及激进投资者的预期。不仅如此,美联储面对不错的就业数据,给市场传递了12月不降息的信号,更是让投资者开始怀疑2026年流动性是否充裕。
一、“资产荒”替代“钱荒”
过去三年,流动性充裕成为了资产重估的必要条件,资金物美价廉成为共识。共识是可以改变的吗?什么条件下会改变“水牛”的市场特征?
2025年四季度美联储降息没有带来中国货币扩张政策的跟随,这与2024年三季度美联储降息全球共振,秋水共长天一色是截然不同的景象。随着全球新秩序重新构建,自2020年以来为应对疫情的意外冲击而发放的流动性相对过剩,且资金向实体部门的渗透力不足。相应地,“资产荒”替代了“钱荒”,背后暗含的逻辑是钱多。
二、生产者为什么不愿意扩张信用?
钱为什么多?
多是相对而言的,要么是央行实施偏松的政策,发行的增量货币多。要么是存量货币也就是储蓄多,即使央行实行偏紧的政策,生产者还是无法把这些储蓄用于生产。从这个角度看,钱多而无用,本质上是生产者主动放弃了使用货币的权利,减弱了投资的动能,信用没有扩张,剩下的也就是所谓“宽货币”了。现在的问题出来了,生产者为什么不愿意“扩信用”呢?通常,企业家对规模的扩张和利润的增加是具有本能好感的,除非消费者不愿意购买其生产和服务,否则不会对低廉的资金熟视无睹。
这是从纯粹的经济一般均衡角度进行的分析,如果纳入其他的因素,比如合作者实施不可信承诺或者面对无法回避的风险时,企业家是主动收缩投资的。过去几年面对违法违规异地抓捕民营企业家等“远洋捕捞”非法行为,中央通过了《民营企业促进法》以及全国统一大市场的法制化建设,经济之外的约束基本解除。
三、消费者预算约束的消除
经济之内的问题集中在消费者的不作为。
经济学常识告诉我们,人的欲望不得不受到预算的约束。预算约束来自于哪里呢?来自于收入。收入又分为三部分,一是即期的收入,主要是就业带来的。二是存量的收入,主要是储蓄。三是未来的收入,这往往是透支未来的结果,是有良好预期形成的分期付款。目前有人将消费不足的主要原因归结于分配的不公,特别是初次分配中劳动和资本的失衡导致的。从这个角度出发,给出的政策是调整存量的财富,因为这些财富已经分配到了私人的手中,不采取特别的措施,显然无法得到想要的效果。这一做法在很多国家有过实践,结果并不良好。
良好的政策不在分配,而是生产。
生产更多的财富可以增加即期收入,从而能够提升消费能力。这是其一。
其二,利用诱导措施,通过一定的财政补贴来刺激消费者动用其储蓄是短期有效的措施,该措施有效的前提是消费者的需求客观存在,财政补贴只不过是在一定程度上降低了消费者的支付成本。
其三,最好的政策是想办法提升未来的收入。客观地讲这不是真正的收入,而是产生“财富效应”。财富效应如何产生呢?这就需要将消费者预期的积极改变提到重要的工作日程上来。在什么样的预期下人们才愿意消费呢?根据经济学的基本原理以及各国的实践,无非以下几项:
1)直升机撒钱。
每个人都凭空多了收入,限定在指定期限内花完,人们会抱着不花白不花的预期去做。通常不必用公平与否或者是否形成通胀的负效应来评价,非常时期非常之策,不能求全责备。
2)将预防储蓄的预期打破
中国储蓄高的重要理由是人们基于跨期消费的理性选择,适用于个人养老医疗等保障性的支出,是预防性的。要打破这种预期就需要用公共支出来替代个人的支出,这需要完善社会保障制度。当前,其他的补充养老金的措施都显得力不从心,通过划拨国有资产补充社保基金就成为较为紧迫的事情。
3)创造新的公共工程
这是典型的凯恩斯主义的实践,其逻辑是额外创造供给,促进就业。在机器替代人工的新时代,这一项目对提升普通居民的就业收入作用不大。
4)资产保值升值
房地产与金融资产(特别是股票)是居民拥有最大的两类资产。当2025年类平准基金成为纠正资本市场失灵的基本工具时,确保这一功能发挥的公共资金是必须要保证的。
5)引导大宗物品未来的消费
在房地产高质量发展成为常态的未来,短期内消费者贷款买房的积极性仍需观察。政府能做的无非是放开限制房地产消费的非常规措施,货币政策上要做的是降低房贷利率,财政能做的是降低相关税费。同时,用各种资金来收购存量房产作为公租房使用。
6)服务消费大有可为
消费业态在悄然改变,服务消费取代商品消费已经是大势所趋,政府也在鼓励各种样式的服务消费。2025年苏超和河南万岁山文旅项目给消费者带来了非同寻常的体验,预计未来将会在全国各地大行其道。
四、生产者需要的资金是有限的
从消费回到生产。十五五规划将产业分为三类: 传统产业、新兴产业、未来产业,这些产业对资金的需求是不同的。传统产业面临“反内卷”和升级改造的压力,资金需求在后者。新兴产业和未来产业需要的是政府引导下社会资本的长期投入,是耐心资本,是直接投资。从贷款的角度看,这些行业的资金是相对充裕的,其资本支出的力度和未来的需求以及收益紧密相连。当生活性消费相对低迷时,单靠生产性消费拉动信贷和投资是有很大的难度的。
目前市场上开始形成一种新的思路:当房地产建造对资金的需求开始弱化时,化解房地产风险渡过高峰期后,实体经济不需要这么多的资金。不仅如此,单纯的发行货币在没法创造信用的扩张时,如果连物价都无法催生起来时,多发一分钱就真的是会引起资金空转的。
五、监管者的态度
1) 针对资金空转
监管层的基本观点是:资金空转是金融领域脱离服务实体经济本源的关键问题,核心表现为资金在金融体系内循环或经多层嵌套后低效流入实体,还常伴随监管套利风险。资金空转危害显著,既削弱货币政策传导效能,推高实体经济融资成本,又会积聚系统性风险,引发资产价格泡沫。需通过强化全链条监管破解,将所有金融活动纳入监管框架,运用监管科技实现穿透式监管,同时整治金融业“内卷式”竞争,引导金融机构坚守服务实体经济的长期价值追求,从根源上遏制资金空转。
2)针对汇率
政府认为要完善货币政策体系,构建科学稳健的货币政策体系。根据经济金融运行情况,把握好货币政策的力度、时机和节奏,深化人民币汇率形成机制改革,保持人民币汇率基本稳定。
3)针对利率
央行认为我国利率走廊已初步成形,上廊为常备借贷便利利率,下廊是超额存款准备金利率,当前宽度较大,能保障市场定价作用与弹性灵活性。未来要适度收窄其宽度,同时明确主要政策利率,以此强化利率调控作用,畅通政策利率到各类市场利率的传导。
六、基本结论:2026年流动性或不如2025年宽裕
根据以上分析,单纯从货币供给角度看,2026年流动性的充裕程度可能要弱于2025年。流动性的创造更多地依赖于结构性债务的增加,中央政府是加杠杆的主体。